貓笑

「颼——」

帶著破空之聲，箭光一閃，頃刻擊中靶心。靶上已經穩穩插了五支箭，無一例外，都在紅心的範圍內。

啊，果然還是退步了呢。

伏見弓弦嘆口氣，舉弓的姿勢放鬆下來。

五箭的落點還不夠近，頗有失以往的水準……果然還是浮躁了些。

但想到最近少爺的變化，弓弦眼神一暗，舉弓搭箭，精實的臂肌收緊，

「颼——」又是一箭。

*  *  *

結束了社團的練習，走在回教室的路上，他敏銳地察覺到有什麼事情發生——畢竟偶像科二年級不像樓下的學弟那樣冒冒失失，雖然有些喧鬧聲，大致上還是很安穩的。

這股隱約的不安和竊竊私語是怎麼回事？

弓弦微皺起眉，卻不打算做點什麼，畢竟下午的社團課程快結束了，他還得去接少爺呢。

但顯然事不從人願，才要踏進教室，背後一聲叫喊讓他停下了動作。

「伏見同學！」

那聲音帶著女孩子的清脆和嬌氣，他回過身，就見一名女子手撐著膝蓋，正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。

啊，是轉校生同學呢。

平時似乎沒有交集……怎麼會找我呢？難道是少爺的事？

腦中一下轉過許多可能，卻都只與少爺有關。他勾起得體的微笑，「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？」

「姬宮學弟和人吵起來了我聽真同學說可以找伏見同學幫忙，呼！」似乎是因為方才的跑步轉校生還沒順過氣來，她憋著氣把要說的一股腦倒出來後才長長吁出一口氣。意識到自己的狼狽，嬌小的女孩帶著不好意思的微笑抬起頭來，「抱歉，剛剛是跑過來的，有點喘。」

弓弦毫不在意眼前女孩的失態，眉頭微皺，他克制著自己不要顯得失禮，語氣裡的焦急卻怎麼都掩不住。

「少爺在哪裡？」

「在花園小徑那邊！好像是因為取締B1的事情和輕音部的大神學長起了衝突！」

得到需要的資訊，他的耐性只夠他禮貌的和轉校生道謝。放在教室的東西還來不及拿，他轉身向事發地點奔去。

打狗也要看主人，雖然不怕大神晃牙，輕音部的朔間零卻不是好忽悠的對象。

不過上次的取締那個轉校生不是在反抗陣營當中嗎？怎麼會跑來找我幫忙？

並且，為了少爺來找我？

擰起眉頭，弓弦的步伐又快了些。當他一路奔跑到花園小徑時已經有不少人圍觀，看來已經鬧大了啊。

人群的中央兩人正對峙著，粉色頭髮的嬌小身影正是弓弦心心念念的少爺——姬宮桃李。

「你們這些庶民怎麼可以對學生會不滿呢？高貴的我為了統治你們特地去取締了地下比賽，你們居然站在那隻愚蠢的大狗那邊？！」

聲音高亢清脆，弓弦忍不住勾起嘴角，的確是他們家少爺。

但那笑容只維持了一瞬，畢竟對方可不是會對少爺的發言一笑置之的對象。果不其然，大神晃牙低吼一聲，眼神危險起來，「喂！本大爺可是孤高的狼！不知好歹的小鬼！」

桃李何曾被人這麼反擊過，他雙手叉腰，憤怒地瞪大雙眼，「你這個庶民竟敢跟我作對？我可是高貴的姬宮桃李喲！這麼紆尊降貴的到這裡來你們這些庶民就應該跪著迎接我啊！」

糟了！

這話出口弓弦就知道要糟。果不其然，方才還只是看熱鬧的同學們立刻竊竊私語起來，不滿的情緒在擴散。

「說什麼紆尊降貴，好像自己很高級......」

「不過是靠爸的一年級生......」

「小聲點！他可是學生會的，惹不起呢......」

聲音越來越多，站在中間的桃李眼中露出不知所措。他聽見了周遭的議論，卻覺得自己沒有錯。他倔將地昂起頭，雙手改握成拳，弓弦卻看到他在微微顫抖。眼神一冷，立刻放棄了先瞭解情況的念頭——畢竟少爺優先。

「少爺，這件事能否讓我來處理呢？」撥開人群來到桃李身邊，弓弦輕輕握住對方顫抖的右拳，他心底一軟，語氣都柔和幾分。桃李抬頭，發現是自己的執事，那雙快要掉淚的眼睛立刻安心下來。

捕捉到桃李不自覺流露的信賴，他心底又暖了幾分，一片柔軟。

「這種小事當然不用尊貴的我來處理，奴隸就交給你吧！」他高傲地一哼，雙手又插回腰上。

弓弦知道這是他恢復平常的訊號，他對桃李溫和地笑笑，轉過身面向晃牙，神情重新變得遊刃有餘。

「不好意思打斷談話，我想大神同學與少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？若是我能幫上忙解決那就太好了。」露出得體的微笑，他向晃牙微微躬身。而正在氣頭上的晃牙卻是被這個服軟的舉動堵得話頭一滯，挑釁的話頓時說不出口了。

「喂小鬼！讓大人替你出頭也太弱了吧？要決鬥就直接來啊！躲在後面算什麼啊！」深知面前看起來溫和無害的同班同學不好惹，大神轉移對象，試圖激怒姬宮讓他直接應戰。

沒想到桃李全不受他的教唆，他得意地昂起下巴，「高貴的我怎麼能降低格調和你決鬥？這種事情當然要交給奴隸去做啊！」他全然沒在意周圍的人對他用詞的不滿與震驚，氣勢滿滿地向晃牙一指，「奴隸，把這個不知好歹的人抓起來！」

抓起來啊...有點難度呢。不過還真沒和大神同學打過，倒是可以試試看。弓弦微笑，帶著異常的好心情，「既然少爺這麼說了，大神同學，請吧。」

看到同班同學突然躍躍欲試的眼神，張狂如晃牙也不禁感到一陣頭疼。這傢伙居然是認真的？他可一點都不想跟這個腹黑打架，又沒過節幹嘛找事？他們還同班呢！

說起來他也只是想把這個趾高氣昂的小鬼趕出他的地盤而已啊？！

事到如今又不能不打，這麼多人看著呢！

晃牙煩躁地扒了扒頭髮，「啊——煩死了！你怎麼跟他一起胡鬧啊？」他皺眉，揉揉手腕就向弓弦衝了過去，先制伏對方再說。

沒想到弓弦也不是軟柿子，他向後微踏一步躲開晃牙的衝擊，右手橫出架住對方的左拳，借力移步，右手變掌抓住晃牙左手關節，順著閃身的腳步一扭，晃牙的左手就被摁到身後。

晃牙心底大驚，連忙向右躲開，不讓弓弦壓制得逞。他連退三步直接離開了交手範圍，蜜色的雙眼瞇起，看向弓弦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警戒。

自己是有點輕敵，但這個人也不簡單。

弓弦笑容更深，看來和他的擒拿術勢均力敵呢，有點意思。

兩人對視，眼中都冒出了火花，氣氛一觸即發。

就在這當下，一道懶洋洋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：「怎麼，如此吵鬧？吾輩美好的晨起若因此有暇，豈不可惜？」

聽見這聲音兩人齊齊有了反應。晃牙整個人跳了起來，炸毛似的；弓弦則是微微皺眉，立刻收了動作。

朔間零，輕音部的部長，學院三奇人之一，實力強大並且號稱對學園無所不知，是難以對付的存在。可以的話，弓弦還是更願意和他打好關係而不是變成敵人。

「朔間前輩，吵到您很抱歉。由於少爺和大神同學有些誤會造成了騷動，誤會已經解開。」弓弦禮儀正確地向零躬身，話語間已經做出退讓。

見對方沒有想要糾纏下去，零也不愛跟小輩計較。見自己家的狗沒有什麼損傷，他勾出滿意的笑容，伸長了手往對方後頸一拽，晃牙就掙扎地到了他身邊。

「既然如此，汝便與吾回去吧。社團活動可不能隨意休息。」他對弓弦一笑，轉身就向社團活動樓走去。晃牙被他拎著後領掙扎不開，又氣又急，忍不住哇哇亂叫。

「最常休息的還不是你嗎？臭吸血鬼快放開我！哇啊啊啊啊......」

遠遠的還能聽到吃痛的叫聲和不休的怒吼，看來大神同學的情況應該沒問題。

弓弦繃緊的身體這才放鬆下來，天知道他面對朔間學長的時候有多緊張，要是惹怒了這位傳奇的存在可不是開玩笑，他自己就算了，還可能會牽連少爺。

想到少爺，他拉開一抹苦笑，低頭，果然見對方正雙手抱胸，氣呼呼地看著自己。

「弓弦大笨蛋！居然讓他走掉了！」

桃李吼道，轉身就走。步子踩得很重，生氣的情緒幾乎從背影噴勃而出。

周遭的同學看向弓弦，驚訝者有之、幸災樂禍者有之，更多的卻是為弓弦抱不平的。只有那些已經待的久的對這情況露出無奈的眼神——這對主僕的相處就是這樣，外人無從置喙。

弓弦全然不理周遭的眼神，他盯著桃李離去的背影，勾起一抹微笑。

只有在生氣的時候，你會叫我的名字。

惹怒了少爺，伏見弓弦的心情卻糾結得很明媚。他又盯著那氣呼呼的背影好一會兒，直到他要消失在道路盡頭，才邁步追了上去。

「少爺，該回家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