貓笑

起初只是毫不起眼的砂礫罷了。

紫色的眸掃過眾人，舞台強烈的燈光讓下方的動靜皆一清二楚。誰睡了、誰醒著，誰的雙眼燦亮如星辰——而他是構成屬於自己的銀河裡，那別無二致的一雙。

把台下的星辰匯聚成銀河，以舞臺腥紅的絨布為幕、高亢的歌聲如繩，耳間漏過每一句竊竊私語，把情到深處的驚嘆和哽咽都留存。他微笑，掂起腳尖，用一次華麗的旋轉，再度贏得掌聲。

每一雙發亮的眼睛他都記得，而那雙松果色的、流淚且微笑的眼睛，也在記憶裡封存——直到隔年開學，嬌小的學弟推開演劇部的大門。

其實並不意外。總有許多人被燈光、被情緒、被舞台上美麗的幻象吸引，可是在謝幕的瞬間表演就結束了。那樣燦亮的是角色的生命，而他，不過是被戲稱為奇人的一介小丑。

愚昧無愧群眾，殘忍總是人生。

於是人群來來去去，一雙雙自信的眼睛在自己的打磨下逐漸消失了光芒。「無法理解。」「他自己是天才，以為大家都和他一樣嗎？」「不通人情！」「簡直活在自己的世界！」他們說，

他們說。然而自己只能微笑、抬頭，用最美的玫瑰和彩帶目送他們離去——踏進演劇部的人皆懷抱追逐虛華的愛，只可惜來訪者來不及領略，但不妨礙自己用薔薇為無緣者送行。

面對無緣者他從不哭泣，只是可惜。可惜他們待的時間不夠長、不夠愚昧、不夠駑鈍，不夠像他一樣傻傻地鑽進戲劇的世界，一路掙扎著攀向繆思的殿堂。

於是新的一年，在他的王國裡又迎來了一位愚者。

來吧，小松鼠。看著對方受驚似地眨眼，他無聲地默念襯衫上的名字：真白友也。

這樣的小身板能撐多久呢？看上去是中規中矩的孩子，是不是抱一點點期待就好呢？日日樹涉，老是不放棄希望的你，今天也非常愚蠢呢⋯⋯♪

一口飲盡紅茶，他笑眼彎彎——為自己、為世人的愚昧，乾杯。

然而預料之中的送行並未到來。雖然憤怒、雖然不滿、雖然屈辱的淚水在眼眶打轉，這孩子卻從來不喊放棄。即使被折騰的傷痕累累，回去的時候牙關都咬酸了，下一次的社團時間還是會乖乖出現，用過分清澈的眼神和自己抗爭。

為什麼呢？真白友也，為什麼不放棄呢？

訓練的強度被調高再調高，直到那張冷汗涔涔的臉在面前倒下，他才猛然驚覺——這孩子已經做到了和自己不相上下的訓練，以一種近乎愚勇的執著。

啊啊，終於迎來了真正的愚人嗎☆

他笑著，心裡卻湧上一陣酸楚，溫熱而濕潤的觸感滑過臉頰，落在白手套上染出深淺的漬痕。

哦呀⋯⋯？是眼淚阿。真是奇怪，明明是小丑，怎麼能夠流淚呢？

不應該流淚的，也不該有故事。小丑可是用滑稽的姿態演繹著別人的故事，散播愛與歡樂的存在啊。出戲有愧於專業演員的名聲，日日樹涉可是不退役的，這怎麼能呢？如此拙劣的演技，就算是普通人也該報以噓聲吧？

看吧，那雙清澈的眼睛蓄滿了憤怒。單薄的手伸過來，要打斷我的表演嗎？

——然而意料中的反應遲遲未來。

「我會一直陪伴你，直到自己的極限為止。」

稚嫩的聲音吐出千鈞重的誓言，掂起腳尖拍自己肩膀的動作有些滑稽，他卻無法微笑。

真是危險的孩子。能夠輕易就許下難以實現的諾言，而雙眼依然清澈⋯⋯這真的是「普通」嗎？明明是赤裸著雙足踩在滿是荊棘的路上，卻仍妄語著要拯救他人啊。

不置可否的轉移話題，他謙恭地收下橄欖枝，而後聳聳肩，把宣誓束之高閣——世人的殘忍早叫自己領教透徹。健忘是一種原罪，比起諒解，他更習慣一開始就不放在心上。

可他也忘了真白友也是個把執著當作信仰的傢伙。他說直到自己的極限，就真的是咬著牙撐到極限：從前期需要人扛到保健室到會自己喊停，甚至後來能夠衡量身體狀況要求更多練習，他只是踏實地、堅持地⋯⋯

貫徹他的誓言。

愚勇的松鼠啊，你知道自己在攀爬的是萬丈高山嗎？你所追尋的道路盡頭是沒有活物的虛空，沒有活物，亦沒有掌聲、沒有笑容⋯⋯沒有快樂。

你真的懂嗎？

「很重要嗎？」你反問，松果色的瞳一如初見時清澈。頰邊的肌肉揚起，而後自信的笑容綻放。「我只是想要拉住你而已。」

拉住我，你就會快樂嗎？就能幸福嗎？

「部長又在說奇怪的話，這樣去業界會嚇到人的哦！」駕輕就熟地把亂跑的鴿子塞進衣服內袋，這回甚至懶得抬頭應答。「我如果不喜歡這樣我就不會做了，人都是很現實的。」

「我只是想變得『特別』而已。」你抬頭望過來，雙眼依舊坦然。「因為沒有才能，只好把追上你當成我唯一的才能了……或許這樣說不自量力，但我真的想過有朝一日要超越你哦，部長。」

哦呀？真是奇怪。

明明是泯滅於銀河的一顆星辰，忽然間卻讓整個宇宙都黯然失色……真白友也，這就是你的魔法嗎？

「或許呢。」笑意悄悄爬上嘴角，雖然優秀的是材料，我卻忍不住要以身為一位工匠而自豪。收到你驚訝的眼神，於是笑容又更愉快了些。

「萬事萬物皆有可能，充滿驚奇的才是人生阿——♪」

向謬斯祈求眷顧，來守護你柔軟又堅強的眼神吧。以愛與驚喜澆灌，終有一天，你一定也能成為宇宙中最燦亮的星——

友也，生日快樂。

祝我們友也大寶貝生日快樂！！！！！！！
如果跟 [涉友]光 一起看，就會發現這篇是互為表裡的唷XD 合起來可以看到他們對彼此的想法，雖然陣仗搞很大，但老實說，我寫滿爽的wwwwww
好喜歡他們兩人連自己都看不清，於是處處被驚喜的感情。或許友也真的不是最突出的孩子，可是他有一種魔力——平凡的魔力。
在微小處偉大，因為他普通、因為他真實，所以才能拉住日日樹的手，兩人一起向前。對我來說他們是從光譜的兩個極端逐漸往中間靠攏。如果要準確地形容，就像是我在 [涉友]天才 這篇文章裡表達的那樣吧（笑
祝我們寶貝生日快樂，希望你能夠一直這樣平凡地閃耀下去 :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