燈光落在婆娑起舞的身影上。

 

裙擺飄逸、歌聲清亮,觀眾隨之情緒逐漸高漲。台下交響樂團的演奏亦是越來越急,直到小提琴首席拉出一聲高亢的顫音,台上的舞者一躍而起,俱室屏息。

 

金髮散亂,眼神迷茫,他曲折背脊讓旋轉的姿態能夠更絢麗,像一輪將沈的月。

 

而後,重重摔落。
 

中提琴和二重小提琴乍起,三個搖擺的小節如追擊,把驚慌和嘆然撞進觀眾心底,直到定音鼓沈沈一槌,管樂同弦樂齊奏,在將情緒推向最高潮時,嘎然而止。

 

一時間,萬籟俱寂。

 

有人忍不住摀住了嘴,眼裡滿是焦急與沈迷;有人伸長了脖子直往倒在舞台上的主角瞧去;有人還耽溺於表演的張力中,只能急促的呼吸,久久不能平靜。

 

直到布幕緩緩降下,眾人才恍然驚覺——結束了。

 

於是如雷的掌聲響起,直到布幕重新拉開,為首的演員微笑向眾人致意,讚嘆聲不絕,玫瑰花如雨,很快在台前便堆出了一片紅毯。

 

他撿起最靠近自己的那朵,放到唇邊輕輕一啄,風度翩翩地彎腰謝禮。再退後一步把第二主角讓出來,揚手相比,掌聲又被推上了另一波高峰。

 

直到所有演員都謝過幕,他微笑的雙眼隨著布幕沈落逐漸冰冷,直到舞台的燈光被遮住陷入黑暗,他亦隱去笑容,率先走向後台。

 

手上的玫瑰在他邁步時就已經扔了開,從容地避過各種道喜和讚賞的視線,日日樹直到踏入專屬的化妝間才猛然垂下肩膀,像隻被掏空棉花的玩偶般癱在座椅上,好一會兒才緩過情緒,抬了抬眼皮。

 

他開始卸妝。

 

拿出化妝棉把左半邊的粉底、眼線、口紅和長長的睫毛通通抹去,拆掉眼裡淺藍色的隱形眼鏡,一隻紫色的瞳孔眨了眨,襯出底下那張蒼白的、英氣的、屬於男性的半臉。

 

看著鏡子裡卸了一半妝的自己,他忽然笑了。而後像是再也承受不住,頹然倒回椅子上,抬手遮住雙眼。

 

 

這是你離開後第三場公演。

 

人們都說我的劇團攀上了新的高峰,劇本獲得了空前的成功,這回演出也是座無虛席。

 

眼裡映出的世界這麼圓滿,可我的心卻如此荒蕪。

 

 

覆面的手緩緩下移直到胸前,他撩出脖子上掛著的吊墜,緊緊握住,直到眼神慢慢平靜下來。

 

那是一個扁扁的墜子,裡頭只夠放下一張照片。但此刻裡頭不是誰的肖像,取而代之的是兩撮頭髮結成的同心結,一銀一金。

 

 

「那一定是非常美麗的女性。」你說,坐在我腿上淺淺笑著。

 

疾病造成的青紫已經蔓延到眼窩,使你看上去特別憔悴,交握的手上也橫梗著青色脈絡,十分怵人。

 

「她有一頭燦金色的長髮,身世悽楚卻性格堅毅,但最終依舊擋不過命運的作弄,悲劇收場。」你低聲道,垂眸,長長的睫毛令人忍不住想細細吻上。

 

而我也這麼做了,於是吻逐漸向下,最終落到唇上。我吃到了你化療的氣味,苦苦的,帶有一種奇怪的噁心。

 

「那就讓她更悲劇點吧。悲劇總是美麗。」即使是這樣仍捨不得離開,我品嚐著你充滿化學藥劑氣息的唇,一面咕噥,「她的人生必然在生命最燦爛的時刻終止,徒留悵惘。」

 

你低低笑起來,而後主動靠近了些,把更多西藥的苦味送進我口腔。

 

 

我們都知道,這名女子是誰。

 

 

這是舞台劇一道新的里程碑。《狄蘇麗》這部劇震撼了無數人,就連許多挑剔的評論家也不得不給出正面的評價。而作為編劇與第一演員,日日樹涉更是成為眾人注目的對象,儼然有成為舞台劇巨擎的架勢。

 

但他卻知道,除了這部作品,他再也寫不出更好的了。

 

化妝間的簾幕被掀開來,鏡子映照出友也帶著戲帽的臉,「日日樹學長,再三十分鐘開演!」

 

他透過鏡子報以微笑,對方收到眼神,心領神會地點點頭,那張臉又隱回布幕之後。

 

是啊,該上台了,英智。

 

他微笑,拿起那頂燦金的長假髮,仔仔細細地戴上。這個環節總是花他最多時間,畢竟是真髮,他得確保每一處都是最完美的。而後,那張美麗而蒼白的病容倒映出來,金髮藍瞳——

 

與天祥院英智如出一徹。

 

「那一定是,非常美麗的女性。」輕聲說道,他微笑,轉身推開布廉。

 

 

表演,開始。

 

 


 

來發發刀子w
désolé,我音譯為狄蘇麗,在法文是遺憾的意思

一直想寫出這兩個人的華麗和悲劇感,但似乎不太成功?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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